Pet's 同志小說連載

軍中失樂園第84章（上）、1996年10月

       浮雲如漂泊的白灰棉絮，偶而遮住10月的刺人秋陽，氣溫稍降，疾風吹拂後座的我，機車馳騁在車潮湍急的省道；我們像奔走天涯的亡命鴛鴦，不顧一切地往前衝。

      行過內壢，跨越溝渠上的短陸橋，前方不遠處是我的母校“武陵高中”。

   「喂！我唸的高中！」車停在校門口的紅綠燈，我拍唐雲的肩膀說。
   「幹！你了不起喔！」唐雲嗆我，呵呵！

      停紅燈的時候，我出神地望著人行道的站牌，彷彿我與初戀情人（正斳）在那裡等待公車，我們對望的青澀笑容是如此純情。

      我回首唐雲叫人癡狂的寬闊背膀，淪陷他對我近似強暴邊緣的性愛，迷戀他發洩過後的憐憫眼神，沉溺他帶有歉意的呵護，我的情慾已氾濫成災，我愛男人已不可逆。

   「啊……！」唐雲加速又急剎車，我猛然後仰又往前趴貼唐雲的背上，打醒沉思的我。
   「呵呵…！」他幼稚地大笑。
   「幹！白癡！」我拍打唐雲的頭，假裝生氣地罵他；但我就愛他的不可預測，這是上輩子欠他的，呵呵！
  
      行過龜山，貨車及客運逐漸增多，每每從旁邊呼嘯而過，我都得要憋氣，直到塵埃消散，才能吸上一口乾淨的空氣；靠！我開始後悔讓唐雲載回家。

      我枯坐在後座一個多小時，趁等紅燈的機會，告訴唐雲，我想買飲料喝，於是我們停在一家“統一麵包超商”的門口。

   「跨坐太久，屁股好痠……」我站在馬路旁抽菸，皺眉地說。
   「嘻嘻！真不耐操……」唐雲露出邪魅的笑容；靠！竟敢諷刺我？
   「幹！以後不讓你載回家！媽的！我吃了一堆沙，呼吸超困難的耶…」我忍不住抱怨沿路揚起的塵埃。
   「呵呵！我想多看看你溜……！」唐雲一副奸計得逞的樣子。
   「吼！媽的！我快吐了！想看我喔…？，隨時都可以搭客運來啊！我讓你看到胃抽筋…白癡！」我有點不習慣他說“噁心”的話。

      唐雲傻笑地望著我，深深地吸一口煙，不甩我的惱怒，走向機車旁，揮手示意我繼續未完的“旅程”；媽的哩！好累喔！下次我寧可搭客運回家。

※※※

    「前面那條巷子右轉…」機車已經到重慶北路三段，我提早指引我家的方向。

      機車終於停在大樓庭院前的階梯，夕陽染黃唐雲的帥氣臉龐，他正笑著看我下車。

    「喂！嗯…上來我家吃飯吧？！」我問唐雲。
    「不用了，吃完飯回家就太晚，我還是趁早騎回家…」唐雲回絕我。
    「嗯……好吧！那…你騎車小心…」我很想留他，但怕夜太黑，騎車危險。

       我一階一階爬上樓梯，到了鐵欄杆門門口，突然覺得今天的街道特別安靜。我轉身看見坐在機車上的唐雲，與他的眼光遠遠地互相碰觸，我依依不捨向他揮手，他才發動了機車的引擎。

      我目送唐雲騎機車的背影，逐漸消失在街頭的轉角處時，我開始心生愧疚；唐雲不過是想多看看我，我不該抱怨他堅持騎車載我。

      我回家進浴室梳洗，往油膩的臉頰一抹，沾黑的手心又惹惱我；靠！算了！白爛行為不見得浪漫。

※※※

      明天又是週末，我沒忘記金瓜石之旅的約定，放下報紙的徵人廣告欄，拋開找工作的壓力，打電話問烏龜，我跟唐雲是否可以在他家過夜；烏龜說他家的通舖，睡上五、六人都沒問題。

   「喂…！你好，我找x唐雲。」我取得烏龜的同意，馬上打電話找唐雲。
   「你靖青嗎？」聽筒傳來熟悉的聲音。
   「是啊！我…」我興高采烈地回答。
   「你以後不要再打電話來了…」唐雲打斷我的話，冷冷地說。
   「……為…為…什麼…？」我結巴地問他原因。
   「你知道嗎？！！！我媽已經知道我們的事…不要再打來了…」唐雲有些激動。
   「為什麼…為什麼…」唐雲無預警地的情緒，攪亂我的心思。
   「你知道嗎？！！！老二他們說的有多難聽嗎？！！！不要再打來了！！！不要再打來了！！！……」唐雲突然在電話裡大聲咆嘯。
   「嗚…嗚…為什麼…為什麼…嗚…嗚…為什麼…為什麼…」我驚慌地哭泣，不知所措，哽咽地重覆“為什麼”。

   「喀！！！嘟嘟嘟……」我聽見用力掛上電話的聲音。

       我迷茫地呆坐在冰冷地板上，啜泣的聲音迴盪在客廳；從沒對我發脾氣的唐雲，怎會突然飆罵我呢？他一定是開玩笑的、一定是開玩笑的………

       我擦掉眼角的淚水，腳步沉重地步入房間，癱軟在床上；唐雲在電話中的叫囂，如同千百支針，扎滿全身，痛得我椎心刺骨，淚濕枕頭。

       唐雲一定在捉弄我、在開我玩笑……上星期天他才開心地騎車回家，怎麼可能無緣無故地說變就變呢？ 

       我開始說服自己，唐雲只是一時的情緒，等他心平氣和後，他會再找我的、他會再找我的、他會再找我的………

※※※

      白熾的光線，硬生生地穿透眼簾，我疲憊地靠坐床頭櫃；昨夜我哭到力氣放盡，不知何時睡了。

      唐雲的身影又湧現在腦海裡，彷彿喉嚨哽住一堆吞不下的苦果，我心裡想著：『唐雲！你的承諾呢？怎能說走就走呢？我連在你面前流下離別眼淚的機會也沒有！』

    「阿青！阿青！你起床了嗎？我要去楊伯伯家了喔！午餐你自己去吃！」我媽輕敲我的房門。
    「好！」我假裝堅強地應聲。

      房門外傳來我媽關鐵門的聲音，我不爭氣地流下淚水；愛上男人的苦楚，我能找誰傾訴呢？

      我走出房門，呆望茶几上的電話；不知道唐雲心情好了點嗎？我好想聽聽他的聲音。

    「嗯……你好！請問一下，x唐雲在嗎？」我鼓起勇氣撥打電話。
    「你那裡找他？他不在，他去他舅舅家住幾天，我幫你轉告給他。」是唐雲媽媽接的。
    「我是他朋友，沒什麼重要的事，我再打給他好了，謝謝！再見！」我怕聲音被認出，匆忙地掛上電話。

      我失落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，打開電視，擾嚷的節目卻無法沖淡我的落寞，眼眶又止不住地腫脹。

※※※

      唐雲媽媽已經知道我們的事，我更不敢隨便打電話給他，害怕造成困擾，只能癡癡地等待唐雲的主動回應；此刻我依然相信，等唐雲氣消了，他一定會回頭找我。

      今天是星期五，隔天又是週末，我心不在焉地看電視、吃飯…，我困坐愁城地躲在家裡，焦點都在茶几上的電話。

※※※

      星期日的牆上時鐘，未曾停歇，滴答滴答地倒數計時；當分針跨過凌晨十二點的剎那，我的眼角滑落一滴淚水；唐雲真的離開我了。

      我趴在靠窗的沙發椅背上，抬頭眺望灰藍色的天空，都市光害下的單調蕭瑟夜幕，我追逐不到與唐雲同見的星星；還記得曾經為了找北斗七星，跟唐雲抬槓好幾分鐘，現在全成傷痛的追憶。

      我擦拭掉那滴淚水，心裡想著：『唐雲！你知道嗎？我在營站回吻你時，早知我注定愛到粉身碎骨。你知道嗎？不是我不忌妒你桌墊下的前女友照片，是我早知你會回頭愛女人……』

    『我知道我再怎麼小心翼翼，也防不了你的覺醒；但請離開前也給我個安慰的擁抱吧？！為何走得如此絕情、不留餘地呢？……』想到這裡，我不禁激動地淚流滿面。

       我知道遲早要放唐雲走，但我騙不了自己的無法釋懷；唐雲的身影、笑容、聲音，時時侵略我的靈魂，逼得我無處可逃，喘不過氣來。

       我進房坐在書桌前，撫摸唐雲曾經碰觸過的書本，彷彿我重新感受他的手溫。我看見擺放在書架邊緣的信封，那是我之前寫信給詩社朋友所剩的。

      拿出抽屜的五百格稿紙，我寫下：『唐雲，你知道嗎？我在營站回吻你時，………』

※※※

軍中失樂園第84章（下）、1997年4月

       我摺疊桌上的搞紙，成串的思念都密封在信箋裡；我從每天郵寄一封給唐雲，我的堅持隨著時間而遞減，直到現在的每週一封；但他始終未遞來任何隻字片語，也沒給我半通電話。

      唐雲是要我徹底死了這條心吧？！

      今天傍晚小兼打電話給我，說他正好在附近面試工作。他曾經幾次約我出遊，但部隊的人事物，總是勾起唐雲的回憶，我都婉拒他的邀約。

      小兼就在我家的巷子口，我找不到拒絕的理由，只好陪他去大龍夜市吃晚餐、閒逛；還真巧！小兼選了路口的擔仔麵吃飯。

    「發呆喔？你在想什麼？」坐在對面的小兼問我。
    「嗯……以前曾經跟人來過這裡，他就坐在你現在的位置…」我想起唐雲來我家時的情景。
    「舊情人喔？！剛分手嗎？嘻嘻！！」小兼微笑著。
    「嗯……不知道算不算是談戀愛，跟他有肉體關係，但又像非常要好的朋友，很怪吧？！」我故作灑脫地說。
    「唉！都上床了，那就是啦！」小兼粗淺地解讀。
    「嗯…！」我點點頭；不管唐雲怎麼想，但至少我是愛他的。
    「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，可是舊的不去，新的不來，你別想太多啦！星期天一起看電影，還是你有想去哪裡？我陪你去放鬆一下！」小兼的瞇瞇眼依舊親切。
    「嗯…好吧！」我稍微猶豫後，答應了他。

       我跟小兼吃完飯後，他陪我散步到對面的保安宮，便與我道別。我沿著學校前的雙線道，慢慢往郵筒方向去。

       我站在郵筒的前方，投下給唐雲的最後一封信，預料應該也是石沉大海；而我的淚水已經乾枯，我的愛戀早已匱乏，驀然回首，如夢一場罷了。


為愛癡狂

我從春天走來　你在秋天說要分開
說好不為你憂傷　但心情怎會無恙

為何總是這樣　在我心中深藏著你
想要問你想不想　陪我到地老天荒

如果愛情這樣憂傷　為何不讓我分享
日夜都問你也不回答　怎麼你會變這樣

想要問問你敢不敢　像你說過那樣的愛我
想要問問你敢不敢　像我這樣為愛癡狂

想要問問你敢不敢　像你說過那樣的愛我
像我這樣為愛癡狂　到底你會怎麼想

＊＊＊未完，待續＊＊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