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軍中失樂園第85章、199910

 

   (以下我跟我媽的對話,原本應該是閩南語,但我用國語書寫,請自行想像。)

 

   「阿青!中午不過去煮飯,我跟楊伯伯去“甲會”(楊伯伯跟他朋友的餐會),你自己去外面吃。」我剛起床就接到媽媽的來電。

 

   「喔!好!」懵懂地回她ㄧ聲。

 

   「管區送來一張單子,好像是叫你再去當幾天兵,我忘記叫什麼了,放在電視機旁邊,要記得耶。」我靠近電視機,注視那張單子,原來是“教召通知單”。

 

   「喔!看到了!」我慵懶地說。

   

   「還記得跟你一起當兵的那個表弟嗎?」我媽接著問。

 

   「嗯!」自從退伍後,我幾乎不曾再見過他。

 

   「下禮拜天他要結婚了,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婚宴嗎?」又來了!她老愛找我參加親戚的婚禮。

 

   「吼…!媽啊!披薩店假日的生意比較好,如果不是兄弟姊妹結婚,公司不會讓我排休的啦!」我有點不耐煩,總覺得我媽分明知道,卻故意試探我的底線。

 

    我當初去披薩店應徵實習幹部,除了喜歡有制服的工作,可以省去每天打扮的麻煩,最主要是想避開所有國定休假日;我的表姊妹兄弟們,都逐漸邁入適婚年齡,所以我要閃躲他們的婚宴,避免被問“有沒有女朋友呢?”“何時換你結婚呢?”…,一堆令人不知所措的問題。

 

   「你喔…!你跟親戚都不親近啦!…好啦!好啦!隨便你啦!」我媽的口氣變差了。

   「我…」我正在想如何安撫她。

   「嘟嘟嘟……」她不等我回應就掛上電話。

 

    我能夠坦白我逃避婚宴的理由嗎?

 

※※※

 

    我今天上晚班,提早出門去士林總公司,送教召的公假單;雖然不爽浪費五天在部隊,看在公司還得算薪水給我,心裡就沒這麼不舒服。

   

    走到區經理室前,門正半掩,沒看見區經理的人影,我輕推開門,假單放在辦公桌的全家福照旁,轉身要離開。

   

   「是靖青嗎?」區經理迎面而來。

 

   「區經理好!我被教召了,怕來不及請假,自己送公假單來。」我連忙解釋來意。

 

   「好!好!我知道,你們店經理打電話跟我說過,你放著吧!我會幫你處理的。」區經理的招牌式笑容,總是透露很深的城府。

 

   「謝謝!…那我回店裡了。」我道謝完,就想轉身離去。

 

   「等等!那個…月底啊…公司的壘球賽要參加耶!上次你沒來,我們區缺男丁,輸了,這次你一定要來,呵呵!」區經理的笑容似乎暗示我不能拒絕。

 

   「我…」想起下部隊時,在師部待撥,壘球差點砸瞎我的眼睛,心中殘留的恐懼,讓我猶豫了起來。

 

   「別龜龜毛毛的,你那麼優秀,要找機會讓總經理啊!董事長啊!還有公司的幕僚主管們多多認識你啊!」區經理手指著牆上的照片。

 

    照片裡是一群公司主管及他們的家人,身穿壘球裝,在河濱棒球場的大合照。

 

   「嗯…好…」我點頭答應,望著那張照片,對我來說,將是一場極其無聊的球賽吧!?

 

※※※

 

    映入眼簾的是“陸軍裝甲兵學校”直立石牌,在我的右側。鋪著白色布幔的報到長桌後方,是巍峨的精是樓;已經淡忘的熟悉景象,卻又疏離地湧現。

 

    報到人員並不多,很快地輪到我。我將隨身行李放在長桌上,讓安檢士官檢查之後,依照指示到教室領取軍服及其他用品,再前往生活了一年十個月的鐵皮營舍。

   

    我終於走近連集合場邊緣的短牆,似乎什麼都沒改變,只覺得當五天兵是多餘的。

 

    「學長你好!麻煩跟我來。」值星班長迎上前,客氣地叫住我;士官叫上兵“學長”很怪,也許是因為已經退伍的人最大吧?!

 

     我尾隨值星班長進入安靜的寢室,軍械室前的安全士官及門口的安全士兵,不再荷槍實彈,如同外哨一般,在腰際懸掛警棍。

 

    我將需要的日常生活用品,放入值星班長安排的置物櫃,行李就暫寄在小倉庫裡。

 

   「學長!這是你的床位。等等換裝後,到禮堂前集合參加開訓典禮。」值星班長安排床位並告訴我接下來的活動。

 

   「好的,謝謝!嗯…已經有人來報到了嗎?」我隨口問。

 

   「你是倒數第二個。」值星班長笑著。

   

   「喔…」我居然來晚了,難怪門口沒什麼人報到。

 

※※※

 

    身穿草綠軍服(當時部隊穿迷彩服,我們教召人員是穿草綠服)的我,既熟悉又好奇地漫步在往禮堂的路上,沿途景物不斷勾起回憶;當兵也許是段驚奇之旅,但我不願再來一次。

 

    禮堂逐漸浮現在集合場的後方,我停了下來,遠遠望見二、三十個穿草綠服的人,散佈在門口左右。

 

    我邁開腳步,想加入這群穿著軍服的“死老百姓”時,集合場流竄的人群之中,冒出一人,往我的方向走來。

 

    他的臉龐由模糊到清晰,我由猜測到確定,放大的心跳聲在耳際,浮散的空氣瞬間凍結,天上的積雲更低,減弱的光線讓他的五官陰暗了些,但穿軍服的他,英姿未改;是…是…是…唐雲,我曾經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他。

 

    唐雲停在約略兩步之遙,訝異地凝望我兩秒鐘,然後微笑;我也笑了,不知該說什麼地望著他;我想,他大概也是。

 

    「你這個死變態,寫那些是什麼東西啊!幹!還每天寄來!」唐雲自以為幽默地劃破靜默。

 

    我生氣地瞪大眼睛,收起笑容,不想回應唐雲。

 

   「嗯…」唐雲雖然笑著,卻左顧右盼,吞吞吐吐,彷彿意識到惹惱我了。

 

 

     我明明知道唐雲是個“白爛痞子”,他不過想藉著潑我冷水,化解久沒見面的尷尬,宛如好友間的互相吐槽一樣,但我厭惡他開如此的玩笑;難道我的真心真意,到頭來只換成他的戲謔嗎?

 

    在困窘的氛圍中,我看見蔡排副、老二及烏龜向我們走來,我開始緊張,深怕唐雲亂說些什麼。

 

   「喂!他們來了!這幾天,你不要給我亂講話。」我冷漠地警告唐雲。

 

   「嗯…呵…我知道啦!」唐雲尷尬地笑著。

 

    老二只對我點個頭,什麼話也沒說;一見到他,唐雲與我分手時的所有對話,又在腦海複習了一遍。

 

   「喂!怎麼這麼晚到!日子過太爽喔!」蔡排副故意官腔。

   

   「阿不是一直說要來我家玩,房間都準備好了說,最近你都沒消沒息的。」烏龜拍我的肩膀,無意地提醒了我,曾經計劃跟唐雲去金瓜石找他。

 

   「假日都要工作啊!不是故意的啦!」我看了唐雲一眼,隨便應付烏龜的質問。

 

   「喂!小兼!日子過更爽喔!更晚到!」蔡排副的視線穿越我。

 

    我轉頭時,小兼的手已經搭在我肩膀;跟他的身高差太多,註定要當他的扶手。

  

   「最近在忙什麼啊?很難找到你喔!電話也都沒人接,要不是剛好一起教召,我還以為你搬家了。」小兼難掩興奮地笑瞇了眼。

 

   「小妹出嫁後,房子只剩我一個人住,算你運氣差,打來的時候,我剛好都不在。」自從我在披薩店工作後,也慢慢地與小兼疏遠。

 

   「不是要去找涼的喝嗎?走啊!邊走邊聊啊!」老二提議著。

 

   「我不渴,你們去就好,我到禮堂等集合。」我瞄一眼唐雲,做了不去的決定。

 

    小兼說他不渴,陪我走向禮堂,其餘的人前往我身後的大樓;當唐雲與我擦身而過,眼光不經意地相對時,陌生感席捲而來,卻又深藏無法言語的熟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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