Pet's 同志小說連載

軍中失樂園第86章（教召的重逢2）、1999年10月

    開訓典禮結束，時間接近中午，所有教召人員回原建置連隊用餐；戰二連的有我、唐雲、烏龜、老二、小兼及三個晚我約一輪的大專兵，剛好湊成一班。

    回連上的路途，我不得不跟唐雲同行，還好混在人群中，淡化了我們相處的尷尬。

    經過實習工廠，遠望旁邊的黃土廣場，停了幾輛戰二連的戰車；天色雖然陰沉，老二跟唐雲很快認出曾經隸屬於他們的M41。我看見唐雲專注戰車的驕傲側臉，彷彿他矯健地攀爬上戰駕座，在我腦海演練了一遍。

    實習工廠門口對面，隔著小柏油路及草坪，216營站依然座立在老榕樹旁；它的紅色木門是關著，透明氣窗中，日光燈是暗的，我猜應該又停止營運了吧？我放慢腳步，似乎聽見，唐雲就坐在櫃檯裡跟我抬槓。

    一籮筐往事湧上我心頭，幾分鐘的行程卻成了漫漫長路；哎！明明都不愛了，我卻不爭氣地眷念過去。

    我們終於走到連集合場，正在服役的學弟們，三三兩兩在營舍前走廊，手拿碗筷，等待部隊集合用餐。軍階最大的蔡排副，代表大家找值星排長協調後，站在中山室揮手，示意我們過去。

   「大家直接進去吃飯，這幾天你們由我點名回報值星官，不用跟部隊一起集合。」蔡排副說明著。

    打好飯菜的餐盤，排列在中山室最後一張長桌上。我選了烏龜旁的座位，小兼接踵坐在我身邊。

   「哭爸哩！還是紅蘿蔔、馬鈴薯、秋刀魚…，狗吃都會流眼淚喔！」坐在烏龜另一側的老二，盯著餐盤碎念。

   「學弟辛苦打的飯菜，捧場ㄧ下啦！」烏龜打圓場地說。

   「喂！隨便扒幾口，等等一起去甲兵吃漢堡，好不好？」蔡排副提議。

    他們互看、點頭，算是達成約定；雖然退伍ㄧ陣子了，大家昔日培養出的默契還在。

   「靖青！一起去！我請你。」小兼大概看我總低頭默默地吃，便再次提醒我。

   「不用了，我昨天沒睡好，想早點午覺。」我轉頭對小兼說；我原本就愛吃這些東西，而且沒睡好也是事實。

    最慢進中山室的唐雲，坐在小兼另一側。脫掉小帽的他，頭髮比退伍時稍長，充滿運動感的古銅色臉龐，帥氣依舊。他拿起香蕉，豪邁地大口咬，勾起我用香蕉逗他的回憶。

    「走啦！走啦！趁部隊還沒進來用餐，趕快ㄌㄠˋ 跑。」耳邊傳來蔡排副催促的聲音。

    唐雲放下手中的半根香蕉，站起來準備離開中山室，我連忙低頭用餐，怕被發現偷觀察他的我。

 ※※※

    結束下午無聊的法治教育、災害宣導…等課程，離晚餐還有一段時間，大家便結伴上218營站，買些零食泡麵之類的，怕飯菜不合口味。

    我們浩浩蕩蕩地來到218營站門口，訝異眼前的景象；室內全部重新裝潢，神似統一超商；重點是，年輕女生站櫃檯，不再由阿兵哥結帳。經過詢問之後，我們才知道，現在部隊的營站全都外包了。

   「裡面的“阿妹仔”不錯喔！」走出營站，蔡排開笑地說。

   「學弟很幸福，有妹可以虧喔！」老二搭腔著。

   「改這樣比較好，不然當兵太無聊了，呵呵！」烏龜說出了事實。

   「是啊！女人多好啊！奶子摸起來多爽啊！」唐雲匆匆瞄我一眼，說這句莫名其妙的話。

    大家收起笑容，滿臉狐疑地盯唐雲，我則手足無措地撇開頭。

   「啊你是在ㄎ一 笑休喔！（閩南語：你是在發瘋嗎？），你是在說什麼啦！想太多！」烏龜打破沉默。

    大家繼續別的話題，沒再理會失控的唐雲。我放緩腳步，落後約一尺遠，深怕落寞的神情被查覺；我明白，唐雲是故意說給我聽的，但他不知道這樣反而刺傷我嗎？

   「靖青！走這麼慢喔？」小兼察覺落隊的我，也放慢步伐。

   「想安靜地看看風景。」我故作鎮定地說。

   「喔！…你只買一罐飲料，晚上不會餓嗎？」小兼盯著我的手。

   「我胃口不好，應該不會吧？！」我擠出一絲笑容。

   「我有多買，晚上餓了，就分你一些！」小兼拎起塑膠袋，笑瞇了眼。

    天色漸暗，前方唐雲的背影，既熟悉卻又如此陌生，慢慢地離我越來越遠。

※※※

    免除晚點名的我們，開始掛蚊帳，先躺床上休息，或坐在床緣聊天。而寢室外的學弟們，正奮力地唱“我愛中華”。

    同床的烏龜，抽出床底的鞋板，打算跟小兼換床位。這是小兼主動拜託烏龜的，他說習慣睡靠近置物櫃，因為那個角落比較黑暗。

    熄燈號響起，大家如同往常地互道晚安，整個寢室只剩安官桌上方昏黃的燈光；不一樣的是，走廊的日光燈不關了，氣窗毛玻璃變得白亮，寢室不似從前幽暗。

   「想說裡面比較暗，現在不關走廊燈，睡哪裡都一樣。……好久沒這麼早最睡了。」小兼隔著蚊帳輕聲說。

   「嗯！我也是。」我輕聲回答。

   「我們在連上待退的日子，就好像是昨天的事。」小兼感性的口吻說。

   「嗯！想不到還會睡在這裡。」我心想，唐雲的出現也宛如夢一般。

   「是啊！…嗯…我記得剛退伍沒多久，你說你失戀了，現在呢？都好了嗎？」小兼還記得這件。

   「快三年了，我不清楚還愛不愛他，但確定我們是不可能了。」我有些感慨。

    我輾轉回想唐雲白天的種種作為，證明我們已經到了盡頭，我還曾經天真的以為，我們天生就該走在一起。

   「嗯！想開就好！趕快找新的啦！嘻！」小兼安慰地說。

   「…嗯！」我深深吸一口氣，然後吐掉心中怨懟。

    隔壁床的學弟連續翻身兩次，我想我們可能吵到他了，就跟小兼道聲晚安；但一時難以入眠的我，往事如跑馬燈，不斷在腦海中浮現打轉。

※※※

    教召第二天的痛苦早起，枯燥無聊的課程，真令人煎熬。

    我跟唐雲一直保持微妙的距離；我們可以在人群中閒聊，但彼此都沒找對方單獨說話。

    而唐雲的哥兒們“老二”也是；我已經不想、也沒必要探究他說過什麼話，導致唐雲下決定離開我，但畢竟我內心依舊深藏說不出的恨意。

    意外的是，當初我快退伍時，他才下部隊的“郭排”，中午跑來探視我們。他現在是營部的幕僚，三年半志願役年限也接近尾聲，問是否續簽，他搖搖頭說，他存了點錢，想繼續攻讀碩士學歷。他回營部之前，告訴我們最後一晚不要太早睡，11點會帶宵夜過來餞別，大家當然歡欣鼓舞。

※※※

    教召的第四天，秋老虎發威，炎熱如仲夏。

    今天第二堂課是打靶，要實際打175公尺人形靶，因此第一堂課預先上射擊練習課；內容有靶紙瞄準、箱上練習、機械訓練…等等，但主要是熟練臥射流程。

    豔陽高照下，不過練了兩、三次，我已經汗流浹背，草綠服濕透了一大片；儘管教官很客氣，我感覺此刻是這幾天以來，最像當兵的時候。

    練習幾次後，教官讓我們先進禮堂休息、躲避陽光，等待校本部連派車載我們去靶場。

    一輛嶄新的十噸軍用卡車，轉彎駛入禮堂前的集合場，我們依序上車。我排在烏龜後面，好不容易跟著攀爬進去、坐定位，轉身一望，尾隨的竟然是唐雲，我心顫抖了一下；怎麼會這樣呢？剛才還看見小兼排在我後放，他人呢？

    當我與唐雲視線相對時，他尷尬地露出一絲僵硬的微笑；由於人不斷地上來，我們都沒空也沒借口調換坐位，只能宿命地並肩而坐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