軍中失樂園第20章、1995年4月

      早上我、烏龜跟幾個學弟、被分配到打掃廁所,烏龜只小我兩梯,也不算有學長學弟之分。
      我們把學弟趕到廁所裡,掃小便溝(就一條小便用的溝,沒隔間)跟馬桶,兩人在外面掃落下來的梨花花瓣。

      掃把真是煞風景的東西,把滿地的浪漫全部掃光光。

     「烏龜!你們接通訊的都在做什麼?」他跟小劉班長經常四處跑。
     「就軍用電話不通時,就要去查線路,還有保養連上的77……,就是到處“怕忙”(台語:偷閒的意思)。」烏龜侃侃而談。
      我不明白地問:「怕忙?」
      他解釋說:「做那些事情不用太多時間,我跟師父兩個到處晃啦!」
      當兵還真無聊。

      烏龜之所以叫“烏龜”,是因為他長得像“烏龜”,一副中年老化的臉,講話慢卻時常語出驚人。

      「放假你都跟我搭同班車回台北,我比你早下車,你是住哪裡啦?」我想起常跟他同班車回台北。
      烏龜簡潔地回答:「金瓜石。」
      我不確定地問:「那很遠哩!就是拍悲情城市的地方嗎?」
      烏龜糾正我說:「拍電影的地方是九份,啊不然改天可以來我家,我家那邊風景很讚哩!」
      (早期的金九沒有什麼觀光客,是個美麗又讓人心曠神怡的地方。)

      我們每個月至少留守一天,月休四天的排假大都是一天08-21,兩天18-21(星期六晚上6點出營門,星期日晚上9點收假),烏龜住瑞芳,點放08-21的話,時間幾乎都花在搭車上。

      我們邊打掃邊聊,跟他又多熟悉些了;一樣在梨花樹下,現在像多認識個朋友,而我跟誼鈞坐在樹下抽菸的感覺,卻有些不同。

※※※

      阿灶班長下個月就要退伍,八百年沒背過值星,居然跑去跟連長說要背一個禮拜,他瘋了!

      早上八點集合完畢,阿宏早已不見人影,誼鈞回營舍,繼續幫連長整理內務,阿灶班長也留在連上,只有我走去辦公室。
      一個人的好處是沒人管,可以先睡一下,偶而蔡排副、王排副會過來串門子(因為戰車都在他們排裡,整理資料需要他們),其他時間就在那裏抄抄寫寫。

     我突然有個念頭:『誼鈞現在正在幹嘛?』
     可是我放假回家,只想好好地睡好好地吃,壓根不會想到部隊裡的一切,包括誼鈞。

※※※
     今天八點集合完後,誼鈞留在連上,我們一起走去辦公室。

     阿灶班長帶隊的時候,多數是阿灶班長在跟我講話,現在只有我們兩人,走這三分鐘的路程。
     春天的陽光本來就柔和,穿過兩旁的濃密樹叢,佈滿一地斑駁的溫暖,我們像是在林蔭小徑閒逛的伴侶。

     我抬頭問他:「今天沒去幫連長打掃房間?」
     他笑著說:「等等再回去弄,反正連長出去開會。」
     臉小的誼鈞,頭上的小帽顯得鬆垮,臉變得更小。身上的草綠夾克,把他原來瘦高的身體給撐大。

     到辦公室門口,兩人相視一笑,便各自開門進去。

     午休睡覺及晚點名,其他的時間幾乎沒看到他,他總是神出鬼沒的。

     晚上他又把我吵醒,有了上次的經驗,直接鑽到他那邊。

    「誼鈞!誼鈞!」我輕聲叫他。
     他轉過身來輕聲回我:「什麼事?」

     四月天的夜晚,仍然冷涼,我只穿著內衣內褲,壓在他棉被的邊緣上。他把棉被拉出來,蓋在我身上,他的體溫透過棉被,慢慢傳滿我全身,我的心情有點忐忑不安。

     我結巴地隨便找話說:「嗯…謝…謝!我這禮拜留守,你幫我買一罐銅油,好嗎?」
     他輕聲說:「你還會冷嗎?講話在顫抖。」
     我心虛地說:「不會了。」
     他笑說:「嘻嘻!銅油不用到外面買,營站就有了啊!我那裏很多,明天拿給你。」

     我真蠢!竟然要他幫忙買營站的東西,我掀開棉被,再次落荒而逃,躲回我被窩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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